问津

自有明月照山河

《夏天》

儿时,夏天不像现在一样炎热。


威海在山东半岛最东端,东、北、南三面临海。海风穿过城市,带走了灼热的空气。十一二岁,我在威海过暑假。因为气温不算太高,母亲没有安装空调。下午三四点钟,她总会给我和姐姐一人一个球拍,让我们下楼去运动。家在六楼,母亲只要从厨房的窗户一探头,就能看见楼底下的我们。


小区里有猫,有和我们一起做游戏的小孩儿,有一间狭窄的小卖部。每次我和姐姐打完羽毛球,上楼吃饭之前,都会拿着两元钱,去小卖部买辣条,和一种名叫“爆炸果汽”的酸糖。看店的奶奶高而瘦,一头白发像蘸了清水,整齐分明地梳在耳后。奶奶长什么模样,我已记不清了,只记得她干枯的手臂上挂着一个银镯子。我和姐姐每天见到她,她都坐小卖部最里面的一把躺椅上,摇蒲扇。


奶奶和大多数老年人一样,和蔼,慈祥,喜欢小孩儿。她总是笑眯眯的,给我们俩拿柜子上方的零食,然后转身,把两枚一块钱硬币放进柜台上的小木盒里。硬币落入木盒,发出当啷当啷的声响。直到今天,那声音偶尔还会跳动在脑海里。


时间一长,我和姐姐就学会了偷懒。我们坐在奶奶身旁的马扎上,瓜分零食。母亲在楼上看不到我们,就会冲着楼下的空地喊我俩的乳名。这时,奶奶就会起身,挥着蒲扇,催促我们回家。临走,还会多给我们几颗糖。


日子像流水,哗啦啦地流淌过。两个月的假期很快结束,我们提前买好车票,准备回家。小时候,每到分别,我和姐姐都会哭,哪个孩子愿意离开母亲?但那个暑假,我们仿佛在一夜间长大了,没有掰着手指倒数日期,也没有缠在母亲身边哭闹。只是,临行前,想起楼下小卖部里的奶奶,心里一阵酸涩。我和姐姐问母亲要了十元钱,跑下楼,去小卖部里买了很多零食。奶奶站在门口,忙不迭的用塑料袋给我们打包。拎着一大袋零食,我俩向奶奶道别。稚嫩的情绪翻涌上来,我的眼睛模糊,话也说不成个,断断续续地重复着,以后不能再来找奶奶买零食了。不知道奶奶是否明白了我的意思,她没有话,只是低着眉,抚摸我的头,脸上,还是笑眯眯的。


第二年暑假,母亲搬离了原来的小区。从那以后,我再也没见过那个卖零食的奶奶。十年,一晃就过来了。奶奶身体还健朗吗?日子如此寡淡,她现在小城的何处生活,是否仍然垂爱着人间?


我想,倘若我们的一生,能浅淡地活在十一二岁,就是一种莫大的福分。过往的记忆里,到底蕴藏着什么?我说不明白。白云安静,山林腼腆,七八月份,一场暴雨。


雨雾里,明澈、清白的夏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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